New Power：在规训和惩罚之外，寻找新的权力逻辑

《超级参与者（New Power）》的作者是杰里米·海曼斯和亨利·蒂姆斯，这两人都是实战派，干成过不少大事。

杰里米参与创办了澳大利亚政治组织GetUp！，这家组织的人数据说已经超过澳大利亚所有政党的总和；亨利是“感恩星期二”（GivingTuesday）活动的联合创始人，他策划了一个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全球慈善运动。

有人可能会有点担心，作者这么牛，这本书不会是他们的成功学自传吧？这个可以放心，GetUp！和GivingTuesday都只是作为一个案例出现在书中，他们写与自己相关的部分，大概只相当于拉斐尔在《雅典学院》中给自己留的篇幅，这本书主要在介绍一种新的组织思路，一种新的实现权力的方法。

“New power”在中译本里翻译成了新势力，其实，我个人觉得翻译成“新权力”，或者“新动力”也许会更贴切一些。书中序言开篇就引用了罗素的名言：权力是“产生预期效果的能力”。

英语里power是个多义词。美剧“权力的游戏”第二季里有一幕就对power有很好的演绎：皇后瑟曦找上了小指头，两人上来就相互嘲讽，瑟曦讽刺小指头是从低级贵族通过钻营爬上来的，小指头就回了一句：Knowledge is power，意思是知识就是力量。

瑟曦怎么做呢？她特别霸道，直接让卫兵捉住小指头，作势要割他的喉咙，把小指头吓得半死，然后说了句：Power is power。这里不是说力量就是力量，而是说权力才是力量。

New Power里的power，跟瑟曦所说power是相似的，指一种权力，一种产生预期效果的能力。但瑟曦那种power，是一种“old power”（传统权力），而这本书讨论的，是互联网背景下的新型权力，以及这种权力的运作逻辑。

很多人误以为权力是一种身份，坐到某个位子上别人就得乖乖听话，其实没有那么容易，权力的确立和运转是需要一整套技术的。福柯就在《规训和惩罚》中指出，“规训”是近代产生的一种特殊的权力技术，既是权力干预、训练和监视肉体的技术，又是制造知识的手段，规范化是这种权力的特征。

福柯说得很抽象，举个例子就好理解了，比如我们的9年义务教育，传统的学校是特别强调规矩的，一旦你进入学校的范围，不仅被要求站有站姿、坐有坐姿，学生还时刻处于监视之中。教室的布局是经过精心设计的，桌椅一排一排摆得整整齐齐，便于教师能一目了然地发现哪个学生不守规矩；而在临近走廊的一面会有多个窗户，则是方便来自教室外的、不定时的巡视——

按照福柯的意思，这一套东西设计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实现某种专制的统治，而是统治者真心认为这样的规训是好的，这甚至得到了被统治者的认可——是啊，如果不这样做，怎么学习知识呢？不经过一整套严格的规训，社会不就乱套了吗？

前现代社会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是，规训和惩罚是人们把社会组织起来的有效的手段，在很多人看来，这甚至是唯一有效的手段。

但New Power这本书显然是一种后现代的思路，基于互联网、基于被赋权的网民日益增长的、不可遏制的参与激情。这种新的、动员社会的方式并不是由作者发明出来的，而是社会已经在这么运作了，许多基于互联网的社群已经涌现出来了，并展现出了一些共同的特征，作者将这样的新现象描述出来，并加以诠释。

对新旧势力在价值观上的对比分析，是全书最精彩的部分之一

在我看来，全书最精彩的部分当属第二章《新势力罗盘》，这一章介绍old power和new power在思维方式上的不同，有许多精彩的论述，比如：

“20世纪是从上到下建造的。社会仿佛是一台巨大的机器，由庞大的官僚机构和伟大的公司提供错综复杂的动力支持。为了保持机器运转，每个普通人都是一颗螺丝钉，扮演着关键却渺小的标准化角色。……事实上，在30岁以下的人口中最为明显的一大趋势，是一股新希望的勃发，对不可剥夺的参与权的希望。”

众人的参与，无疑是new power运作的核心，从这个角度看，中译本像书名译成“超级参与者”是一个很妙的诠释，既避开了权力、势力这些在国内显得有些敏感的词汇，又突出了书中一个最具特色的概念，可能唯一的副作用是，这书名儿看起来像是一本教人怎么做网络营销的工具书，以至于很多冲着学几招生意技巧而来的读者大失所望（我想，这本书在豆瓣上评分不高，主要是这个原因）。

事实上，这是一本教人怎么组织志愿社群、发起社会运动的书。它有一定工具书的特性，但更多是在介绍一种新思潮。书里并没有太多实用的攻略，但案例十分丰富，既有像#MeToo这样的女权主义运动、#GivingTuesday这样的线上募捐风潮，也有对优步、爱彼迎这样的商业案例的分析，甚至介绍了ISIS这样的邪恶新势力，就连奥巴马与特朗普的竞选案例都在其中。

书中把新旧势力分为4个象限，并举出了很多例子，从中可以看到，新势力的模式与价值观，并不是总是一致的

值得注意的是，作者并不是一边倒地站在new power的一边，书里不但讲述了new power的诸多优势，也细致地讲解了其短板与局限性：

“不能用新势力=好或旧势力=坏的公式一概而论。毕竟，很多时候我们还会选择旧势力而不是新势力。例如，如果你要治疗自己的某一处牙根管，那么你看重的，肯定是拥有两个学位和15年经验的牙髓治疗师，而不是一群乐于助人的业余爱好者和自封的周末大神，因为你也不知道他们的技术是不是众包来的，或者是在网上某个无名氏的帖子里抄来的。虽然这两种思想经常发生冲突，但我们不应该将这些价值观看作是二元对立的。最好把它们看作一个整体渐变的光谱范围，然后想想自己的信仰和所属的组织的信仰可能会在哪个位置。”

总的来说，这是一本帮助读者打开思路的书，它能让你跳出了规训与惩罚的既定思维，在一个宏观的视野里思考更多的可能性。特别是你想组织一个属于自己的社群，但又觉得传统的方法不好使，或者不具备old power运作所需的垄断性资源，那这本书特别适合你。

我想邀请对这个议题感兴趣的伙伴一起来读这本书，如果时间有限，可以重点读书中的第二章 新势力罗盘，如果时间稍微多一点，可以精读第三到第六章，这些章节介绍了组织new power社群的一些原则、技巧，当然，如果有时间通读全书是最好的，这样会对这一新思路有个全面的了解。

4月26日晚8点的“共益论沙龙”会组织《超级参与者》的线上读书分享会，有兴趣的伙伴可以扫码加小助手，我们拉一个书友群，一起来解读这本有趣的书。